圣徒远征 序章/陷落之都

灰色的铅云笼罩在艾默生的头上，天空铺着薄薄的雾，瓢泼的大雨随着太阳的升起才堪堪停止。

艾默生・史坦弗与他的战友们，在新龙歌城的废墟间小心地前进，他们身上披着灰色的雨衣，雨衣下鼠灰色的新模范军制服被雨水与汗水打得透湿。

胜利在望，作为南岭人残党最后的首都，这座南岭最南端的都市已经被炮火与魔法摧毁成了废墟，人类，马匹，龙兽；南岭人，帝国人；长生种，短命种；军人士兵，普通市民，所有的尸体混杂在一起，在破碎成瓦砾的街道上随处可见。

从初春到夏末，从南多恩郡到红林郡，从七镇到新龙歌城下，仅仅2个多月的时间，使用着全新的装备与全新战术的新模范军，就完成了一次长达一百三十公里的传奇远征。

但是当战场进入新龙歌城附近，南岭残党的抵抗却越来越顽强，新模范军每前进一里，都要消耗数之不尽的子弹、炮弹与火球术卷轴。在损失了整整3千士兵之后，直到一个月之前，新模范军才堪堪攻破了龙歌城的城门。

艾默生扣下扳机，“砰”地一声，前方小巷口露出头来的持剑少年脑袋一歪，倒在地上。

在这座南岭残党最后的城市里，艾默生与他的同伴们杀软了手。机械地将子弹推进枪膛，然后向面前的南岭人士兵扣下扳机，即便那些所谓的“复[***]”少年兵手里只有刀剑，连铠甲都没有，茫然倒地的脸上胡茬都还未长出来。

在杀掉第三个人时，艾默生还会兴奋地在步枪的枪托上刻下代表击杀数字的竖杠，但是等到杀掉第三十个人，艾默生已经完全忘了最初获得战功时的那种激动。

听到“嘭”地一声枪响，身后的同伴立即就反应了过来，不用大声呼喊，配合默契的战友们已经冲了上来，各自依托着墙壁，向小巷口露出来的那三十人的南岭人剑士小队举枪射击。

艾默生听得到他们的惨叫，有中枪的士兵哀嚎着倒在街道上，有人想要后退，但是却被自己人斩下头颅。被身后的军官驱使者，丝毫没有队形可言，敌军乱糟糟地向艾默生他们冲了过来。

刚刚装好定装子弹，第二次扣下扳机，敌人们就已经冲了上来，而艾默生的同伴大多都只来得及开了一次火。

“上枪刺！”身边的班长发出了简短的命令，艾默生他们的枪刺实际上早已经上好，这只是一个标志准备进入白刃战的战术命令。

艾默生他们这个战斗班并不满员，只有八人，另三人在早先的战斗中已经牺牲了。而在这次遭遇战最初的枪击中，复[***]中有6人倒在了地上，剩下的二十多人全部冲了上来。

艾默生听得到背后通讯员用传讯术盒子向指挥部汇报敌情的声音，但是他的眼前只有那些敌人。

“掷弹兵！”随着班长的一声令下，艾默生身边的两名掷弹兵手把手中的火球术卷轴钢管抛了出去。

慌乱的敌军中似乎有人认出来了它们：“是炸弹！快趴下！”

“轰！”话音刚落，两发巨大的火团就已经在敌阵正中央爆开，钢管破片化作致命之雨，撕开了剑士们只有薄薄皮甲保护着的身体。

艾默生跃出了掩体，随着他身边的同伴，一同向被卷轴管炸得七荤八素的敌军冲了上去：“为了银蔷薇与帝国！”

艾默生举起步枪，对着一名仍跪在地上的年轻士兵，用力一刺。

精钢制的锋利枪刺透体而出，艾默生一脚踹在士兵身上，把枪刺拔了出来，一抬头，已经有敌兵摆脱了爆炸冲击波造成的晕眩，站了起来。

跟刚被他杀掉的那个少年兵不同，那是一个老兵，三十多岁的中年人，有着跟艾默生一模一样的棕发棕眼，让艾默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亲。

但是那名老兵看着艾默生的目光，却让艾默生不由得感到了悲哀，那是忿恨的不可解之仇，长达5个月的战争，让所有心怀天真的士兵都逐渐抛弃了和解的可能，其中就包括艾默生自己。

毫不犹豫地举起枪刺，艾默生主动向老兵发动了攻击。

兵器的长度对他有力，步枪与剑士手中的长剑磕碰出了璀璨的火花，艾默生一挑枪尖，在老兵的胳膊上割开一道口子，枪刺术有点像是短枪术，在战场上很少使用，所以当它突然大规模地出现在战场上，让所有熟练于剑术对剑术的南岭人剑士都措手不及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。

躲开刺向自己的枪尖，南岭剑士迅速地挥手一剑砍向了艾默生，艾默生扭头避开，然后用步枪枪柄狠狠地磕向剑士的脑袋，剑士后退一步躲开，抬剑刺向艾默生的胸口――

看着仅仅只是刺进去了分毫的剑尖，剑士棕色的眼睛里滑过不可思议，随后倒在了地上。

艾默生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左胸，从对方的胸口处拔出了枪刺。

艾默生身上的衣服，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布制军服，但是艾默生他们却在战术课程中被告知，新模范军的制服全部都经过至少最低程度的炼金附魔的，基础材质是羊毛混织炼金蛛丝，虽然穿起来有些不舒服，但是防护力却非常可观。

在不知不觉间，南岭残党的剑士队已经被艾默生所在的战斗班击溃了，毕竟都是些连战士学徒中阶都没有的菜鸟，面对平均战士等级初阶以上的新模范军战士，几乎是一触即溃――从装备，体格，到作战意志，战术素养，都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上。

艾默生看着剑士正在痉挛的尸体叹了口气，他的同伴正在打扫战场――看到还在＂ｓｈｅｎ ｙｉｎ＂喘气的，上去补上一枪刺就是。

就在这时，附近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，艾默生眼角的余光发现，不远处的低空中突然有绿色的轨迹一闪而过。艾默生猛然睁大了眼睛，在这几个月间，他已经无数次地看到这样拖曳着绿色辉光的死神――

“长生种！识别为青骑士！”看到那道青光的并不止艾默生一个人，班长飞快地喊了出来，“对空战准备！”

存活到现在的青骑士吗……那样的存在根本不是艾默生这样一只不满员的战斗班所能解决的。

不过命令就是命令，即便每个人心中都犹有余悸，战斗命令却如实地下达了下去。

蛛网术卷轴，这是一只标准战斗班唯一的对空装备。

青骑士似乎并非是一人，随着它的接近，艾默生可以听得到连续不断的爆炸声也越来越近，他吞咽了一口唾沫――

远处街道的拐角，身上笼罩着青色的魔力光芒，全身都覆盖在银色的魔法铠甲里，连头盔的观察孔都被一块反光的绿色水晶所覆盖，飞在空中的青骑士打着旋，一路翻滚地冲了出来。

“接敌准备！”班长因为恐惧而声嘶力竭的吼声声线颤抖，艾默生很清楚，这种高阶长生种才能驱使的战斗兵器，有着仅凭一人就溃灭一个战术排的实力――青骑士飞舞在空中，以每秒十几米乃至几十米的速度进行高速移动，根本就不是区区的蛛网术卷轴所能命中的。

似乎是看到了艾默生所在的这个战斗班，青骑士在地面上擦出一道白痕，随后晃晃悠悠地重新起飞，向他们的这个方向飞了过来。

但是直到青骑士的距离越来越近，艾默生才注意到，青骑士身上的魔法铠甲看起来坑坑洼洼的，连起到平衡作用的飞行裙甲都碎了一大块。

艾默生握紧了手中的火枪，瞄准了青骑士。作为战斗班中射击成绩最好的人，艾默生非常清楚，对于青骑士而言，他无论如何都只有一次扣发机会，因此不如等青骑士接近到一定程度再扣发扳机――虽然杀伤的效果依然近乎没有。

艾默生手心里满是汗水，唯有扣在扳机上的食指稳稳地，纹丝不动――“轰！”

狭窄的瞄准视野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，四处飞溅的碎石差点砸到艾默生脸上，艾默生差点就扣下了扳机：“怎么回事？！”

“是黑玫瑰近选官！”身边掷弹兵的声音中满是惊喜。

很快，抬起头来的艾默生也看到了，在飞溅的碎石中，破墙而出的黑甲骑士。

艾默生突然意识到他听到的爆炸声是怎么来的了――那名黑玫瑰近选官没有乘坐坐骑，仅仅凭借着一双腿，他就追上了即使是在长生种中，也是以高速著称的青骑士。

从碎石四溅的墙壁后出现的瞬间，近选官就已经预判出了青骑士的飞行轨迹，一个纵越，就已经来到青骑士的上空，长剑一挥，全力一击如闪电般狠狠斩下。

猝不及防的青骑士勉强扭身，提起长剑挡在身前，下一刻就已经被近选官狠狠地击向了地面！

“轰――！”在巨大的冲击中，青骑士撞到了地上，惯姓未消，青骑士的身体劈开铺满石板的街道，在上面犁出了一条又深又长沟壑，滑向艾默生他们的位置――

艾默生突然反应过来了，他猛地合上了因为吃惊而张大的嘴巴，跳了起来用力捶打着身边的掷弹兵：“蛛网术！快！”

“嘣！”随着蛛网术卷轴筒的起爆声，跟艾默生他们身上的制服同材质，尾端挂着负重物的白色绳网从钢管中爆射而出，把跪在地上的青骑士罩了个严严实实。

青骑士勉强从地上爬起来，晃动了两下就想要砍断身上的绳网，却只是让蛛网术强化过的绳网在他身上黏得更紧了。

“干得不错，你们是哪个中队的？”黑剑黑甲的近选连骑士几步走到艾默生的班长面前，打开了面罩，露出了一张与他的实力不符，颇为年轻的英俊面庞。

“报告！格奥尔阁下！”班长向黑骑士敬了个军礼，“我们是第七纵队的10377战斗班！”

艾默生记得这个人，他很有名。费尔德南大公身边的近选骑士中最为年轻的一位，年青英俊，在白蔷薇城的女姓中非常有名，连艾默生的妹妹都是他的粉丝，成天“格奥尔阁下”来“格奥尔阁下”去的，直到艾默生出征的时候，才想起艾默生这个哥哥，哭得稀里哗啦的。

格奥尔点了点头，然后转向还在网中挣扎的青骑士：“束手就擒吧，凯文阁下！血龙王必败无疑，像是你这么优秀的剑士，真心不该随着那个昏庸的暴君一起死去。”

“闭嘴！”网中的青骑士隔着面甲，发出了嗡嗡的怒吼，“你这个金毛的帝国杂种！又知道尤利西斯大人什么！”

格奥尔颇有贵族风度地摇了摇头，就在这时，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响彻天空，贯彻全城的巨兽咆哮。龙歌城皇宫的方向，一只巨大的金色巨龙从天而降，撞破了皇宫的房顶，消失在了层峦堆叠的建筑间。

格奥尔扭回头，看着已经整个僵住了的青骑士，叹了口气：“凯文大人，就在刚才，最后一头【真龙】已经战死，南岭龙歌王室血脉已经彻底断绝，血龙王只不过是一个借用真龙名号的窃龙者，你真的要为他效命到死吗？”

“不！”凯文怒视着格奥尔：“龙歌王室还有艾黛希尔公主！只要艾黛希尔公主还活着，我们就还没有输！”

格奥尔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：“凯文阁下……我曾经以为你跟其他南岭复[***]人有所不同，但是看起来是我多想了……居然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一个未成年的少女身上……你们这些男人有没有想过那位少女她自己会怎么想的？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人，悲剧才会不断上演……”

“你懂什么！”亲眼目睹着龙歌女皇从天空中摔落，最后的希望断绝，凯文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：“能为了伟大的南岭与长生种的荣耀献出一生，这是无比至高的荣誉与无尽的幸福！”

格奥尔狠狠地一脚跺在了青骑士的身上：“我以跟你说话为耻，凯文阁下。”

格奥尔向艾默生他们招了招手――

“杀了他。”

8杆火枪毫不犹豫地从魔法铠甲的缝隙处刺了进去。

“““嘭！”””

珍贵的魔法铠甲从内部炸裂，凯文的尸体倒在了地上。

费尔德南把长剑从龙歌女皇的胸口中拔了出来，这名衣装华贵的贵妇人从小山般的龙尸上滑向一侧，跌落到地上。

“母亲大人！”黑发的少女悲恸地呼喊着，从大殿的阴影中冲了出来。

银玫瑰大公，费尔德南・伊恩南岭太守看了看抱着母亲的尸体痛哭不已的少女，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：“这就是龙歌血脉的最后一名拥有者吗？因为还没有觉醒成【真龙】，所以侥幸活到了现在，曾经无比荣耀的龙歌诺顿血统，已经变成了诅咒之物了，你不这样觉得吗？血龙王尤利西斯。”

说着，费尔德南站在高大的龙尸上，抬起头看向大殿最前方，高台王座上的黑袍骑士――血龙王，尤利西斯。

跟龙歌女王不同，尤利西斯只是个不折不扣的普通南岭人。

岁月在他的身上刻下了远比长生种更为深刻的痕迹，听到费尔德南的呼喊，鬓发花白的血龙王抬起视线，看向他：“费尔德南！我十七个儿子与九个女儿全部死在了你的手里，你就连我最后的小女儿都不打算放过吗？”

“尤利西斯，你应该明白。”魁梧的银玫瑰公爵微微摇了摇头，他不担心有人突然跳出来搅乱局势，根据公爵府里某个满腹都是鬼主意的熊孩子的建议，费尔德南刻意放缓了攻破龙歌城速度，用消耗战与绞肉战磨干了南岭人最后一丝力量。现在尤利西斯手上仅余的兵力，都已经全部磨碎了，被【新龙歌城巷战】这头恐怖的怪物吞进了肚子中。连皇宫秘道都被找出来震蹋，昔曰威名赫赫的血龙王到了此刻，已经再无回天之力了。

“我的祖父心慈手软，放走了龙歌皇室的女眷，是因；而杀死了我的父亲的你与龙歌女皇，是果。尤利西斯，我并不打算把南岭的问题留给我的儿子。”

“咳咳……”血龙王坐在王座上，咳嗽了两声，他用与费尔德南同般漆黑的双瞳盯着费尔德南：“那么做个交易吧，费尔德南……”

……

……

“……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方法……“银玫瑰大公，一步步地缓缓走上王阶，“如果我的祖父当初想到了这个方法的话，或许你我会像是普通的老师与学生那样，坐在一起喝酒吧。”

“这不一样，费尔德南，我只剩下那一个女儿了。”老人闭上了眼睛，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帝国公爵，松开了手中握了一辈子的权杖，似乎也卸下了扛了一辈子的职责，重新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老人――

与父亲：“别忘了我们的约定，费尔德南。”

“正如我所说的那样，我不会逼迫我的儿子做出选择的，尤利西斯。”

“那也已经足够了……”血龙王手指颤抖地触摸着胸前的长剑，视线却看向了王座之下，那名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与母亲在同一天死去的少女――就在这几个月之间，她已经接连失去了十二个哥哥，与七个姐姐。

残漏之际的血龙王在生命的最后，用他满是鲜血的右手伸向了少女：“爱黛希尔……这是我能为你创造出的最好的命运……忘掉仇恨，忘掉痛苦，用自己的意志与双腿，去追逐幸福吧……”

“我的女儿哟……”

ps：后【和谐】宫之卷的初章！勇敢的少女哦，快点向主角发起猛攻吧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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