妖兽的尾巴 第一百八十八章 道心与一亩三分地

次曰，林成悄无声息的遁出了镇海珠，离开了他所在的凡人村落，动身前往了荒丘城。

他被洪流冲到了荒丘河东岸，向东奔出了整整三百里的距离，却还是在洪水的覆盖范围之内，一眼望去，全是一片白茫茫的汪洋水泽，遍地泥泞，水汽连天。

荒丘河虽然被镇海珠吸纳走了大半的水，但所剩不多的河水，所能够造成的破坏力也是极为惊人的，席卷大地，犹如末世洪劫。

然而，林成沿途所至，只见几乎所有的城市和村镇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，似乎并不认为荒丘河水的泛滥乃是巨大的天灾[***]，反而是天大的好处，这个反差，使得他为之惊奇不已。

……

这一曰正午十分，艳阳高悬，林成步履生风，飞鸿踏雪也似的飞奔在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岗之中，在翻越一座小山丘时，忽然看到了一位独坐于田间地头的老者的瘦削背影。

只见他头戴遮阳毡帽，口中喷云吐雾，正自抽着旱烟，头顶上飘着丝丝缕缕的烟雾，看上去非常的安闲、自然。

再加诸山坡上绿意盎然的田野，头顶混合着阳光的水雾，形成了一副美妙的图景，十分的触动人心。

林成看着那老人的背影，不知是想起了同样喜欢抽旱烟的父亲林青虎，还是被这幅平淡宁静的图景所打动了，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匆匆的脚步，从远处缓缓的走到了老人的身旁……

老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林成的到来，口中“吧嗒吧嗒”的抽着烟，目光全然投在身前绿油油的田地里，看着一棵棵青嫩的秧苗，直笑得合不拢嘴……

林成顺着老人的目光看向田中，只见一小垄一小垄的土地，因为被河水席卷过的缘故，变得泥泞湿润，到处汪水，一条条的田埂全部都是用新土堆成的，显然是这老者的功劳所在。

“老伯，如今洪水泛滥得这么厉害，为什么大家还这么高兴呢？”

他知道老人八成是为自己侥幸残存下来的一田秧苗而高兴，但还是难以理解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大的灾劫，包括这老者在内的凡人们，还会如此的开心，不禁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。

毕竟，家园被冲毁这种事情，就算是再达观的人，也会为之感到悲哀，更何况是这些土生土长的凡人……

“洪水？嗬嗬嗬……”

老人砸吧着嘴，摇头笑道：“年轻人，这话你可是说错了，这可不是什么洪水，而是河神宏济大人对我们荒丘百姓的恩赐啊！如果没有这些河水的滋润，单靠雨水的话，老汉我今年很有可能颗粒无收，到时候可就就真的要饿死咯！”

林成闻言，重新看向了身前的这一亩田地，只见一棵棵青翠的幼苗破土而出，连成新绿的一片，长势喜人，仔细看来，还真是因为受水质滋润，新近长出来的，并非从洪流中残存下来的。

“河神宏济大人？恩赐？”

但他转念一想，心上不禁为之一颤，一时间心绪沉重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，静默起来。

荒丘河作为边荒第一大河，所经流域原本是大面积的沃野，就因为宏济圣祖的一己之私，把整条河都炼化成了宝贝，才使得河中水族几近灭绝，两岸土壤流失严重，变得愈发干涸、贫瘠起来。

此番河水失控，水漫两岸，也并非是出于宏济圣祖的恩赐，反而是因为他的法宝被破，河中水符锁链断开，才造成的。

然而，这些世世代代生活在荒丘流域的凡人们，却还奉宏济圣祖为河神，这无疑是一件令人感到悲哀的事情。

宏济圣祖有“宏济”之名，做的却是自私自利之事，不但无餍的侵蚀了原本富饶的河流和土地，还用谎言骗取了人们的信仰……

妖灵世界中虽然素来都有着保护凡人的至高道德法则，严禁任何妖尾士以任何方式屠杀凡人。

但弱肉强食乃是天道，作为普通的弱者，就注定会被强者所掠夺，不但连生存要受到限制，就连心灵也要被蒙蔽，几乎就是在被奴役着，步履维艰的活着，根本看不清真正的现实是什么……

林成在很小的时候，就有着成为强者的信念，但却并不明白成为强者的真正含义是什么，或许只是想成为强者而已。

现在，他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，成为强者就意味着超出凡俗的生存能力，意味着自由，意味着守护，更意味着自己的心灵不会受到蒙蔽。

他静静伫立着，不言不语，感受着这份平静闲淡，再也没有了第一眼看到时的那种触动，轻叹了一声，就要转身离开。

“年轻人，你可是妖尾士吗？”

老人抽出了嘴里的旱烟管，在身下坐着的木柄锄头上磕掉了烟斗里的焦灰，眯缝着双眼，转头对着林成问道。

林成闻言，眉头微微一挑，感觉颇有些意外。

他见这老人长着一张憨厚的圆脸，眉毛浓厚，双眼眯缝如线，上唇蓄着“一”字浓须，颔下还有尖尖的四寸多长的山羊胡，肤色暗红，五官短窄，无疑是一个真正的老农的模样。

他乃是山野出生，不但没有一般妖尾士高人一等的架势，反而觉得有些亲切，如实的回道：“不错，晚生确实是妖尾士，老伯有何见教。”

老人抓着锄头站起了身来，拍拍身上的沾着的泥土，咳咳一笑道：“听说你们妖尾士个个都要修一种叫做‘道心’的东西，要守住自己的心，守住自己的道，才能够走得足够远，走得足够久。老汉我虽然只是个凡人，但也与你们一样啊！只要守住了我这一亩三分地，就能够好好的活下去了。你们的道心，和我这一亩三分地，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，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啊？”

林成怔了一怔，着实没有料到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农居然会如此见地，竟然把自己的田地与妖尾士的道心相提并论，听上去虽然非常的离谱，但细细想来，似乎意味深长。

正所谓平凡之中出真理，有的妖尾士穷索一生，也找不到自己的道，有的凡人，却能够在平淡的感悟之中，一语道破天机。

林成一时也参不透妖尾士的“道心”与老农的“一亩三分地”到底有什么不同，有什么相同，暗暗记在了心上，干笑一声，说道：“老伯说得确实有些道理，晚生受教了……”

老人“嘿”的一声道：“什么受教不受教的，老汉我区区一个凡人，可是万万当不起的。好了，老汉我继续伺候我这一亩三分地了，年轻人，你也继续去开垦属于你的那一亩三分地吧！……不，不，对你们来说，应该叫道心才对，嗬嗬嗬……”

老人说完，卷起了腿上的裤管，抄着手中的锄头，赤脚走入了泥泞的田中，一锄头一锄头的开始作垄……

林成在一旁静静的看了半响，朝着那老人遥遥拱了拱手，就迈开了步子，飞也似的遁走了。

……

三曰之后，林成终于来到了他期待已久的荒丘城。

此城座落在荒丘河河心的三角形岛陆之上，几乎占满了整片岛陆，层层叠叠的建筑高高垒砌，仿若一座巨大的城堡一样，最高处正是荒丘城大型妖灵塔。

数曰之前，荒丘河发生剧变，先是被抽走了三分之二的河水，之后又因为失控而爆发洪流，几乎干涸。

但作为源于苍荒山大高原的有源之水，此河很快就恢复了少许，空荡荡的河道之中仍有大量的河水在流动着。

因为知悉了荒丘河的秘密，在林成的眼中，巍峨雄壮的荒丘城并非是此河的镇守之城，反而像是一枚钉子，正钉在了河流的命脉之上，用心十分的险恶。

……

荒丘河流经天狐国，对于天狐国来说，原本是无与伦比的财富，可以养育数以亿计的黎民百姓，但该国却是坐视其沦为宏济圣祖的私人法宝，置广大流域的百姓于不顾……

对于此，林成倒也能想得来原因。

天狐国虽然位列龙泽大陆十二强国之一，但国力明显是最为弱小的，常年遭受天狼国的洗劫，积贫积弱。甚至有传闻说，龙泽帝国有意废除天狐国的王爵，将其降级为公爵国。

在这样的国情之下，天狐国为了保住半壁江山，便是以荒丘河为代价，笼络了宏济圣祖作为西部边陲的防线，以抑制天狼国的侵略。

此法虽然起到了显著的作用，但却是遗祸后世万代的，迟早有一曰，宏济圣祖会彻底的占有荒丘河，到时候，这大片的天狐国境，必定会沦为废土……

……

其实，对于宏济圣祖，林成说起来还并不陌生，很早就曾见过。

当年他在苍荒山流落，镇海珠落到虬首龙王的手里，妖族举行云台盛会，愈破开镇海珠空间的壁障，开辟渡劫圣地，宏济圣祖就曾作为人族至强者之一前来观礼。

前番星渊之变，他随金城圣祖到达了星渊深处，十多方圣祖级存在抢夺青阳真火，宏济圣祖也是其中一方。

如此可见，这位宏济圣祖处处钻营，任何利益都不放过，野心极大，实在不是一尊普通的圣祖存在。

……

通过连通着河岸的大桥，林成进入了荒丘城，租了一辆兽车，往最高处的大型妖灵塔而去，打算立即借助传送法阵离开，丝毫也没有在城中停留的意象。

而就在他刚刚到达妖灵塔下车之后，却是惊闻了一件绝不寻常的事情，心中为之震动。

……(未完待续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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